雪——记2008年第一场雪

　　07年的冬天，生活在东北平原乡村的我，更多的是像那干燥、寒冷的天气一样，烦躁、压抑。于是，我渴望，渴望像小时候的冬天一样，来一场漫天大雪，让雪粒浇进脖颈，凉丝丝划入脊背；踩着齐膝深的雪窝子，艰难而又热情高涨地推动着雪球；手冻得冰凉，头上却热腾腾地流汗。那酣畅淋漓的感觉，就是惬意、舒坦。然而07，终究是没有给我这样的惊喜。
　　08年春分已过！这段日子，偶有几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，又总是疲于工作和应酬，剩下的，就是大风和尘沙了。看着周遭砍伐殆尽的数目桩子，看着光光的秃岭被风搜刮成的一道道塄坎，看着随风肆意翻飞的黄沙，我的心，对于雪已不再奢望。挨吧！
　　然而，真的是然而！雪，竟不期而至，在这个本应无雪的春天！就那么恣意地、在你满怀失落、毫无心理预示的时候，到了！
　　早晨，还好，无风并零星着小雨，真的是零星——“七八个”“两三点”——这些年的春天，能下点小雨，压压风沙，就很不错了。于是，丝毫没有引起我的注意。埋头敲打工作方案，从机房出来，咦！怎么变成雪了？洁白的雪花，疏疏朗朗地凌空飘落，刚一着地，倏然化去。伸手窗外，偶有几朵调皮的精灵，从指间滑落，那瞬间的冰凉，便从指尖顺着臂腕，游走成一线清凉，心头，为之一爽。雪，久违了！雪，终于再见！惟美中不足的是，这雪，过于清淡，消逝太快，不合乎我这北方人的烈性浓情。
　　下午1时许，雪竟突然大了起来，用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来形容，夸张了，但真的似柳絮杨花，真的似片片鹅毛，密密匝匝地铺天盖地而来。整个世界，似乎除了雾霭，就是洁白的雪——洁白了天地，洁白了瓦舍，洁白了苍松，洁白了人的心情！投身雪中，任落雪恣肆的围裹。围住发梢，濡湿成绺；裹在眼眶，融成珠泪。耳畔，是沙沙沙沙的呢喃；脚下，是咯吱咯吱的应和；胸中，是沁入心脾地清爽，是久慕得偿的欢悦。
　　“铃——”下课的铃声打破了迩思遐想，几个着急上厕所的愣头小子，抱着头，差点和我撞个满怀。还有几颗小脑袋，挤在班级门口，叽叽喳喳，“雪太大了！”“没法上外边玩了！”……怎么会没法呢？我四顾偌大的校园，除了必须外出的，真的是空空荡荡，似乎没有谁对雪如我一样的热情！
　　铃声再次响起，上课了。这节课我班自习。来到班级，孩子们很乖，很安静，都在学习。相形之下，倒是我这个班主任老师似乎有点太过轻狂浮躁，满脑子都是融入雪世界的冲动。窗外，是纷纷扬扬的落雪，窗内，是埋首书案的学生；窗外，雪打窗棂，簌簌轻唱，窗内，笔划白纸，沙沙微声。一面感叹着现在孩子的定力，一面期望着童心未泯的声音——老师，让我们倒外面玩会儿吧，好久没这么大的雪了！然而，又是然而，没有这声音，始终没有！
　　离下课还有25分钟，我突然要求学生放下纸笔，提议：剩下的时间，你们要么到操场上自由玩耍，要么安心在班里自习，自己决定。提议一经出口，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，全班只有1/4的同学跑出了教室，加上犹豫观望的，也不足1/3。按理，那么多的同学对于“玩”毫不动心，我该高兴，可是我的心里，更多的是有那么一点失望！雪，这种纯自然的天赐，什么时候已经不能再打动孩子们的心？
　　操场，十几个孩子有点不知所措，甚至有人觉得外面好冷，后悔出来了。难道现在的孩子学习学到连“玩”都不会了吗？我不由得心生一丝苦涩！倒是班长，最先行动，滚起了雪球。看着还有几个呆愣愣的学生，我抛掉了所谓的师长之尊，团了几个雪球，掷将过去，那挨了打的孩子们，先是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开始了对我的反击，于是，又有几个女同学开始帮我还击……操场上空，荡漾起了开怀的笑声。许是受同学们欢笑的感染，越来越多的同学走出班级，融入了雪球纷飞的欢乐海洋。
　　下课了，同学们一样的脸蛋通红，一样的笑逐颜开，一样的不停搓手，一样的想多玩一会儿！我想满足他们，但我知道，体味之后的留恋与渴望才更美好，于是，我的师长之尊回归了，我下了命令——打道回府。雪依旧簌簌沙沙，与上一节下课不一样的是，孩子们没有再缩着脖颈怕冷，而是兴奋地谈论着刚才：有雪球滚得最大的骄傲，有差点被雪球击中的惊险，有击中目标的开心，有围攻老师的得意……谁说雪已不能打动人心？看现在的孩子们，那份挚淳的情感，那颗童稚的心灵不是已经被雪开启了吗？
　　傍晚，雪花依旧飘飘。饭后的我，来到清寂的校园，再次走向宽阔的操场，下午玩耍时留下的零乱脚印已被新雪抚平。四周还是洁白的一片，干干净净！咯吱，咯吱，回过头，身后是一串深深浅浅，有直有弯的脚印，呵呵。一片雪花飘落唇间，清凉凉的，似乎包蕴着草和泥土的清香！南楼的灯光次第亮开，灯下，有谁会一如现在的我，在况味这雪的芬芳和来之不易！
　　（2008.3.25）
　　【编后话】
　　今晨，瑞雪又至。望着洁白晶莹漫天飞舞的雪花，看着雪中尽情嬉闹的孩子们，心情豁然开朗——在这天然地恩赐当中，本就该这样的自由、率性、洒脱。
　　（2008.11.2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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